第一次读《追风筝的人》是在大学,那时候只拿它当别人的故事看,觉得它是一篇再普通不过的记叙性文学,并没有带给我太多的心灵震撼。当在学院组织的读书竞赛活动推荐书籍中再次看到它的名字,我从书架上把最角落的它重新拿了出来。再次品读,它却带给了我许多关于人性与救赎的思考。
《追风筝的人》是阿富汗作家卡勒德.胡赛尼的作品,讲述了一段不平衡的友情和一场跨度二十年的救赎及一生的怀念。12岁的阿富汗富家少爷阿米尔与仆人哈桑情同手足,但两人不同的家庭背景、不同的种族、不同的性格注定了两人不同的人生境遇。哈桑正直、善良、勇敢,而阿米尔却懦弱、胆怯。阿米尔渴望得到父亲的肯定与认可,所以他极度渴望得到追风筝节上的胜利。而哈桑为了帮助阿米尔获得胜利而受到严重伤害。阿米尔目睹了哈桑受伤害的过程却因为懦弱而退缩,他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痛苦和自责,又因哈桑看到了他内心的丑恶而恼羞成怒,所以利用各种办法逼走了哈桑,自己也与父亲远走美国。成年后的阿米尔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当年对哈桑的背叛。
阿米尔代表的是每个人身上的那个怯懦和自私的自己,会因为想要得到风筝、得到爸爸的宠爱而眼睁睁看着哈桑被羞辱,会因为懦弱想要逃避责任,陷害哈桑让他离开。哈桑是很多人心中想要成为的样子,勇敢、善良、宽容,虽然出生低微但却比大多数人还要真实且精彩地活着,尤其那句“为你,千千万万遍”成为多少人心中的经典。
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。大部分人犯错后的第一反应往往是逃避、隐瞒甚至欺骗,不想直面错误,不敢承担责任,害怕认错带来的痛苦。有些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忘却,但有些人终究逃不过良心的谴责,种下心结,备受煎熬。初二那年的我就承受了跟阿米尔一样的煎熬和自责。
初二时候,我们班里来了一位留级生。她身材高大,皮肤黝黑,牙齿突出且不整齐,笑起来显得憨憨的。老师让她做了我的同桌。班里同学都拿她取乐,除了长相和成绩,还因为她性格软弱,对任何的冷言恶语都无动于衷。十三四岁的孩子,将“柿子就拿软的捏”演绎的淋漓尽致。而我,作为班里的尖子生、老师跟前的红人,一直都高高在上,不理解为何安排她做我同桌,因此又怨又气,对她更是冷眼相待,使劲儿拉开与她座位的距离,生怕与她“同流合污”。面对这一切的不公平对待,她总也不言语,对谁都是憨憨的笑;面对我的无礼与蛮横,她默默忍受,小心翼翼地与我相处。一天下午,我总是隐隐闻到一股臭味,而且感觉越靠近同桌感觉味道越大,不用想,肯定是同桌身上不洗澡的味道。臭味搞得我心烦意乱,再加之对她本来就有的反感,我故意夸张地往远离她的方向靠,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,眉头紧皱,还向隔壁的同学使眼色,“苦诉”我的“不幸遭遇”。大家对她的嘲笑和欺负更加有恃无恐,常在背地里八卦她如何不洗澡、不讲卫生。羞愧和自责也只在我的心里一闪而过。直到有一天,我收拾课桌,在桌洞里找到一个发了霉的包子……
那是妈妈给我带的早餐,我刚吃了一半就因上课铃响而塞进桌洞。我无法准确描述那一刻的心理状态,就像是被人发现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一颗丑陋的内心,这颗“发霉”的心脏被别人一把揪出,暴露在外,任凭别人唾弃和辱骂。那以后的几天里,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,想同桌是否知道这个发霉的包子,想这件事带给她的伤害。我想跟她道歉,想试着与她交谈,想帮助她学习以弥补过错,可直到学期结束,我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。自那以后,我就再也没见过她……
后来从与她同村的亲戚那里得知,她的父亲是村里有名的“不正干”,而她和她母亲长期遭受着父亲的暴力。任凭懊悔和自责怎样地吞噬、折磨内心,我再也没有补偿和挽救的机会。如果时间倒流,我希望在她趴桌子上委屈痛哭的时候,能借她一个肩膀和一双温暖的手……
为了赎罪,阿米尔再度踏上故土,希望能为不幸的好友尽最后一点心力,却发现一个惊天谎言。原来哈桑是父亲的私生子,本应和自己一样享受富家生活,却在得知了真实的身份后,还是决定离开少爷,不想让少爷阿米尔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莫大的负担。阿米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时,为时已晚,善良、忠诚的哈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,只留下聪明的儿子索拉博。索拉博小小年纪,却受了比他父亲更沉重的罪。经历了一系列磨难和心灵的创伤后,索拉博终于被拉辛汗带回美国,开始了新生。阿米尔也终于得以完成自我的人性救赎。
我忍不住思考,如果阿米尔不知道哈桑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,或者说两人压根没有血缘关系,那阿米尔会冒着生命的危险主动去动乱的阿富汗救哈桑的儿子吗?我觉得不会。朴实无华的哈桑对阿米尔的忠诚是源于他的善良和真诚,“为你千千万万遍”;而在阿米尔心里,两人只是主仆关系,哈桑对他的好都是理所应当的。在他们小时候,即使阿米尔赶走了哈桑,在他的内心,负罪感虽一直在,但他总会以哈桑是仆人、是低等的人种来说服自己。如果不是得知哈桑是他弟弟这个真相,阿米尔恐怕会一直罪恶下去。在救索拉博时,阿米尔被儿时欺负哈桑的混混打个半死,他感到开心和解脱,因为他的心病被一拳拳地打好了。恶行导致善行的时候,就是救赎。
追风筝的人,追逐的仅仅是风筝吗?哈桑为阿米尔追风筝,风筝代表着忠诚和善良;阿米尔为索拉博追风筝,风筝代表了勇气和责任。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追风筝的人,一直都在追寻内心的无愧和宁静。